猎头的第七通电话响起时，雷明远正蹲在赛格电子市场三楼的二手配件区。
"对方是广州黄埔港的物流公司，被报关系统拖了三个月。"诺基亚手机里混着汽车喇叭声，"他们老总说，谁能解决跨币种关税计算的问题，工资随便开。"
三天后的广州面试在员村某栋九十年代写字楼。走廊墙皮剥落处露出"安全生产"的红色标语，雷明远背着双肩包挤进电梯时，铁栅栏门夹住了他装电脑的挎包。技术总监的办公室摆着一台IBM显示器。
"系统每次计算日元汇率都会内存溢出。"总监的皮带扣卡在转椅扶手上，"海关总署的ActiveX控件一调用就蓝屏。"雷明远瞥见垃圾桶里的《电脑爱好者》，封面标题是《Delphi与Java混合编程的陷阱》。
他摸出自己带的活盘——那是前段时间破解密码时用过的。插入光驱的瞬间，老式三星DVD-ROM发出拖拉机般的轰鸣。当Windows 2000进度条走到头时，雷明远已经找到症结："你们用JNI调用Delphi写的加密模块时，没释放COM对象引用计数。"
会议室忽然有广式香肠的油腥味。行政主管端着烧腊饭推门而入，饭盒在IBM Model M键盘上洇出油渍。雷明远趁机瞥见窗外——隔江的琶洲会展中心正在兴建。塔吊的影子在显示器上投影着。
搬离深圳那日，中巴车在广深高速抛锚两次。雷明远抱着纸盒坐在最后一排，屏幕表面贴着的《旺角卡门》盗版VCD当防尘膜用。司机骂了句"顶你个肺"，从工具箱翻出1987年产的千斤顶——金属锈渣掉在雷明远装着《Thinking in Java》的蛇皮袋上。
广州的出租屋在棠下城中村七楼，没有电梯。雷明远扛着兼容机主机箱爬楼时，听见机箱里西部数据硬盘发出垂死的刮擦声。窗外的"清补凉"招牌霓虹灯彻夜闪烁，他在显示器的蓝光里给老母亲写信："新公司配了饮水机，不用自己烧水喝。"
入职首日，雷明远就拆了财务部的兼容机——还是蟑螂在长城电源里筑巢导致电容爆浆。他用从深圳带来的备用电源换上时，闻到了熟悉的焊锡味。隔壁工位的会计大姐递来王老吉："后生仔，整完饮啖凉茶祛湿啊。"
深夜十一点，报关系统再次崩溃。雷明远趴在CRT显示器前，鼻尖几乎贴到屏幕。他忽然发现海关XML报文里藏着BOM头——那是用简体中文版Delphi写入的UTF-8编码错误。当他在注册表里修改完CodePage设置，窗外大排档的炒牛河香气正透过防蚊纱窗飘进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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